将军府外，人头攒动，皆是过路百姓。

看着被压在长条凳上的沈辞风，众人议论纷纷。

“这不是沈家那叛国贼的弟弟么？”

“就是他！现在不过是仗着证据不足无法定罪，才在这里张牙舞爪！”

实木的棍棒，一下下落在沈辞风的腰间，发出沉闷的击打声。

可四周的声音，却比棍棒更让他觉得疼痛。

不是这样的……

明明在他记忆里，姐姐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。

每每看到她，都带着边关的风尘，和满身的伤。

那时人们说：“沈家长女真是天才，竟以女子之身成为军中副将，一力担起南部边防。”

那时人们说：“东陵狼子野心，这几年发动了无数场战争，沈家的姑娘一直冲锋陷阵。”

他以此为荣耀，可深夜时，娘亲却拉着他，眼泛泪光。

“风儿，你要快快长大，好去接你姐姐的位置，她太苦了……”

曾经的沈辞风不懂，直到去年年关，沈莺歌终于回家探亲。

他才发现，原来褪去铠甲的姐姐，样貌丝毫不比他看到的世家贵女差。

可也有不一样的地方，他的姐姐行动带风，行事如男子一般利落。

守岁那夜，沈辞风坐在沈莺歌身边，朝她举杯。

“姐，等我再长大些，定不让你受征战之苦。”

那一刻，沈莺歌笑的很温柔。

“傻小子，只要沈家威名不堕，你和娘亲也好好的，我便不苦。”

可如今……

沈辞风猛地抬头，几乎是从喉间挤出声音。

“我的姐姐沈莺歌……是天生就属于战场的勇士……”

“她为北羌，为你们！伤痕不得消，有家不能回，你们……怎能如此！”

“她哪怕死在对敌的战场上，也绝不会行叛国之事！”

少年嘶哑凄然的声音炸响在每一个人耳畔，让他们下意识停下了谩骂。

有人想起，大军班师回朝时，永远跟在顾青城身侧的那位女子。

有人忆起，宫中按功赏赐时，圣旨上永远都有沈莺歌的名字……

恍惚中，一旁的顾青城耳畔恍惚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。

“将军，他日我若死在战场，也算精忠报国，只是，请你一定要带我回家。”

蓦的，他胸口一闷，只是他再抬头时，眼神愈冷。

“沈辞风，巧言令色也改不了战事结束，沈莺歌不知所踪的事实，继续打！”

这时，一道含怒的嗓音从人群中传出。

“顾青城，你在做什么！”

顾青城转头看去，只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，带着常人所没有的清隽矜贵。

几乎是瞬间，顾青城脑海中便闪过眼前人的身份。

当朝太子，萧定缜。

萧定缜目光落在沈辞风身上，顿时瞳孔一缩。

“来人，将沈公子送去医馆！”

顾青城却拱手一礼，冷冷开口：“太子殿下，他与叛国贼同流合污，怎能说放就放？”

萧定缜眼神微沉，看向顾青城的目光也复杂。

“青城，沈莺歌之罪尚未定论，你何时变得如此激进？”

顾青城一怔，太子府的人却已扶起奄奄一息的沈辞风匆忙离去。

顾青城脸色顿沉：“殿下这是要为沈莺歌出头？”

萧定缜正要开口，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惊呼。

他回头看去，却见沈辞风张嘴吐出一口血，已是晕厥过去。

“还愣着干什么！快将他送去医馆！”

待将军府门前恢复安静，顾青城侧了侧身子：“殿下，请。”

萧定缜没有拒绝。

直至踏上将军府的回廊，萧定缜才开口：“青城，今日之事，你不打算解释？”

顾青城眼神泛冷：“叛国逆贼，我恨不得亲手诛杀！及其家人，理应连坐！”

萧定缜骤然顿住脚步：“可沈莺歌不是！”

“殿下又如何知晓她不是！毕竟我才是从边境死人堆里爬回来的那个人！”

四目相对，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紧绷。

“臣女见过太子殿下，青城记忆丢失，还请殿下息怒。”

不知何时，赵云落已站在廊下。

萧定缜压回情绪，淡声道：“孤与青城多年好友，无需赵姑娘忧心。”

他瞥了眼赵云落，又开口：“孤听闻今日，是太傅府的祭祖之日。”

赵云落恭顺应道：“臣女确实正要赶回去。”

顾青城上前一步：“需要我陪你吗？”

赵云落朝他笑了笑：“没事，忙完了我就回来。”

看着顾青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赵云落的背影，萧定缜突然开口。

“青城，孤记得你曾说有心悦之人，却从不肯将人带给孤认识。”

顾青城侧目看他，随口道：“殿下如今不是见着了。”

可下一刻，萧定缜却缓缓摇头。

“你说与她朝夕相处不自觉动了心，你说她的优秀比你更甚，你还说她是你见过最出色的女子，等你带她与孤见面时，孤定会大吃一惊。”

顾青城皱了皱眉。

萧定缜冷声开口：“顾青城，根据你的描述，你口中的那个人可不是赵云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