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青城从尸山血海中醒来，推开压在身上的死人，回了自己的家国。

所有人都说，沈莺歌是他的副将，所有人都说，沈莺歌一直爱慕他。

所以他恨沈莺歌通敌叛国，他厌沈莺歌为他疯魔。

他杀了所有跟沈莺歌有关的人，娶了最恨沈莺歌的女子。

却想起了一切，原来——

以命护他的人是沈莺歌，与他相爱的是沈莺歌。

他醒来推开的那个人，也是沈莺歌。

……

北羌三十二年，春意遍地。

镇南将军府中，却陡然响起一声带着狠厉的声音。

“都给我滚出去！”

顾青城黑发披散，眼眶赤红，扣在床沿上的指骨寸寸发白。

从战场回来的第三个月，他依旧没能摆脱那个梦魇。

梦里是漫山遍野的火，无处不在的血！

以及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，嘴唇张张合合，像是在哭诉什么……

可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，他始终听不见半个字。

更甚至……连那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。

顾青城死死摁住太阳穴，直到一双带着微凉的手落在他眉心。。

“青城，又做噩梦了吗？”

顾青城一抬眼，便对上赵云落温柔的眼。

他狰狞的神色一缓，旋即轻握赵云落的手。

“这些天，累着你了。”

身为当朝太傅嫡女的赵云落，因着自己的伤，在将军府呆了整整一个月。

只因他躁郁的情绪，在看到她的第一眼，就莫名消退下去。

赵云落轻轻摇头：“太医说，这是你在战场上带下来的后遗症。”

“若不是沈莺歌……你也不会这样……”

听赵云落提起这个名字，顾青城脸色蓦的一沉。

一年前，他奉命征讨东陵，历时九个月，终于惨胜。

代价是北羌十万冤魂命断边疆，而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，性情也变得暴戾狠绝。

而沈莺歌身为他的副将，时至今日，仍然不知所踪。

根据军中将士所述行踪，沈莺歌此人，极有可能通敌叛国。

顾青城竭力压下心中的躁郁，他捏着赵云落的手，缓声开口。

“云落，等我查明亲莺歌叛国一事，便亲自登门提亲。”

那话里的意思，竟是认定了沈莺歌叛国之罪。

赵云落眼中闪过一丝异色，随即脸颊浮现一抹微红。

“我都听你的。”

“对了，今晨太子殿下朝府中递了帖子，邀你去天韵楼一聚。”

顾青城沉默一瞬，才扯扯嘴角。

“太子……他我也有些记不太清了，你跟我说说他。”

赵云落坐直了身子，细细的跟他解释。

“你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，情分非同寻常，你曾说过，他是你能交付后背的好友。”

“而太子殿下已从太医口中知晓你的病况，约你相见，想来是担忧你的身体。”

顾青城点了点头，将赵云落拥入怀中。

“还好有你在我身边。”

直到午时，顾青城才出门。

只是刚走出将军府，就见门下台阶跪着一个稚嫩的身影。

他认出那人，是沈莺歌的弟弟，年仅十五的沈辞风。

沈辞风见了他，顿时眼前一亮，急急开口：“顾将军！”

他慌忙起身，踉跄着扑倒在顾青城面前。

“顾将军，边疆……可有我姐姐的消息？”

顾青城脚步一顿，却是冷冷勾唇。

“沈莺歌疑似通敌叛国，刑部和大理寺正在全力调查。”

沈辞风眼神坚定：“顾将军，我沈家世代从军，既无逃兵，更无叛贼。”

他重重磕下头去，发出沉闷声响。

“还请将军看在往日情分上，还我姐姐和沈家清白！”

顾青城看着他跪伏的身影，心底没有半分涟漪，唯有讥嘲。

“情分？我同一个叛国嫌犯能有什么情分？”

沈辞风身形一颤，迟疑着掏出一样东西。

“将军明鉴，这是您当初送给我姐姐的。”

若非无奈，他并不想拿出来。

哪怕他有很多次看见，姐姐坐在窗边，对着这东西笑得温柔。

他的掌心，静静躺着一块玉佩，玉佩中央，镌刻的‘景’字清晰可见。

顾青城看着玉佩，心中却陡然想起赵云落的话。

“当初你有惜才之心，将沈莺歌留在身边当副将，可她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，仗着与你的交集，偷拿你的贴身之物，竟在外散播与你情投意合的消息……”

顾青城目露嘲讽，从沈辞风手中拿过玉佩，狠狠掷在地上。

啪！

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他森冷的嗓音。

“来人，沈辞风与叛国嫌犯同流合污，拖下去仗责三十，生死不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