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?”有人替柳棠宁鸣不平，“这不是把柳家姑娘往火坑里推么?”一个嫁过去便有妾室掣肘的主母，往后能讨什么好。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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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槿之看着，想起方才采薇与他说的话。

“姑娘这病拖得久了，自打上月和四姑娘从望安寺回来便一直梦魇缠身，不得安眠。奴婢几次劝她找个大夫来瞧瞧，姑娘总怕惊扰了老夫人，不许奴婢去。”

“梦魇缠身?”他问，“做的什么梦?”

“奴婢也不知。”采薇低头恭敬回，“姑娘从未说过。只是每每醒来脸色惨白，满身是汗，总要歇过许久才好些。”

“梦魇缠身……”

晏槿之看着菱花窗里的身影，轻声呢喃。

雨落身后，他面色幽深，晦暗难明。

柳棠宁这一病，便病了数日。

这期间，晏槿之并未来看她，只遣了砚书过来传话，说是翰林院事忙，抽不开身，得了空再来看她。

又送了好些珍奇玩意来。

隔着道漆心染牙屏风，砚书恭敬道：“是前些日子大公子从永州带回来的，本来说那日就要给姑娘送来。哪成想姑娘病了，便想着等姑娘好些了再送，这才拖到了现在。”

柳棠宁恹恹靠在床榻上，以帕虚掩着唇，声音仍是虚弱，“替我谢谢槿之哥哥。你回去就说我身子已大好了，哥哥不必时时惦记操心，公务要紧。”

砚书道声“是”，躬身退了出去。

“大公子待咱们姑娘可真好。”

采薇阖上门，转身看着满桌上送来的稀奇珍玩，不由感叹，“便是别家嫡亲的哥哥，也没有几个这样好的。无论去哪儿，总惦记着给姑娘捎东西。”

“是啊。”柳棠宁亦是垂眸，若有所思轻叹。

来送礼的不止砚书，还有西院里的几个姨娘，和同辈的一众兄弟姊妹。

大多是见她抱恙，送些调养身体的补药来。这其中，尤显得三公子晏景明的礼最重。

他送的，是株极为罕见的雪莲，价值千金。

采薇见了咋舌，“这礼也太重了。”

她看柳棠宁，“姑娘，三公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，是什么意思?”

能有什么意思。

晏景明院里的那个丫鬟快生了。

正经人家的姑娘，谁愿意嫁过来就接手这么一个烫山芋，自然都避之唯恐不及。

他遍寻不着，只得将主意打到寄居晏家的柳棠宁身上。

柳棠宁虽家世微薄，到底是承平侯府里养大的，也算是高门深院的小姐。

再一个，她性子绵软，最是和善好欺，自然也不会伤了他心尖尖上的丫鬟。

这几月，晏景明明里暗里几番示好，皆被柳棠宁寻着法子挡了回去。

她有晏槿之护着，晏景明不敢奈她何，碰了几鼻子灰后，已俨然有偃旗息鼓的架势。

只是，柳棠宁想不明白，缘何他现在又忽然殷勤起来?

过几日便有府里的人解她疑虑。

垂花门旁，几个丫鬟修剪花枝，碎语闲话。

“你们听说了吗?柳姑娘和咱们三公子好事将近了。”

“是吗?”旁边的丫鬟立刻聚拢过来，探头好奇问，“哪儿听的消息?我怎么不信，怕是你这个小丫头又在这信嘴胡说。”

“谁胡说了。”她气得直跺脚，“是我前几日亲耳听见的。三公子求到老夫人那儿去了，说是行露的肚子大了，实在见不得人。老夫人没有法子，只得松了口。你们瞧着罢，过不上两月，咱们府里就该办喜事了。”

行露便是晏景明心尖尖上的丫鬟。

“啊?”有人替柳棠宁鸣不平，“这不是把柳家姑娘往火坑里推么?”

一个嫁过去便有妾室掣肘的主母，往后能讨什么好。

“谁说不是呢!”另一个也叹，“要怪，也只怪柳姑娘无兄弟母家傍身。老夫人是疼她，可到底是比不上自己的亲孙子。柳姑娘纵是再不愿，寄人篱下，又能如何呢?”

垂花门的另一边，柳棠宁领着采薇隐在翠嶂山石后，将这些话尽收耳里。

“姑娘。”

采薇胆战心惊，看姑娘同样惊慌绝望的苍白脸色，急急问，“姑娘，我们该怎么办?”

柳棠宁不想嫁晏景明。

她自幼便知，自己无父母兄弟依靠，身如浮萍，万事不由自己。

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，于是尽力讨好府里的每一个人，想要得他们怜惜，往后能为自己寻个好归宿。

然而都是徒劳，血脉亲情面前，她毫不犹豫便被出卖了去。

回到闺阁，柳棠宁再强撑不住，踉跄瘫坐在檀木矮榻上。贝齿咬紧下唇，愈发显得白如纸的脸色更惨淡了几分。

不，她不能认命。

十指纤纤，染着寇丹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，她顿时清醒。

眼下，只有一个人能救自己……

这夜里，晏槿之下值归家，柳棠宁就在庭院等着他。

游廊里娉婷立着个姑娘，夜深微凉，她披着件纯白无暇的雪色狐裘，微微仰首望月。

廊檐底下烛火微晃，落在芙蓉面上，愈发显得皎若秋月。

听见有人来，她转眸看了过来。

见是晏槿之，粲然一笑，“槿之哥哥。”

她提着裙，快步走到晏槿之面前，听他温声问，“妹妹怎么在这里?身子好些了吗?”

“劳哥哥挂念，已大好了。”

她眉眼弯弯，笑得格外明媚娇俏，“槿之哥哥近日是不是很忙?说好了过些日子就来看我，这都许久没来了。”

“是有些忙。”晏槿之垂眸看她，满眼温柔，“本打算明日过去看妹妹的。不妨妹妹今日自己便过来了。可有什么事吗?”

柳棠宁示意采薇递来食盒。

“我听砚书说，哥哥近日公务繁忙，总顾不上用膳。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栗子糕，是今晨才采的桂花做的。我记着槿之哥哥爱吃甜，特意将糖换成了槐花蜜，吃起来有槐花的清香。哥哥待会儿尝一尝，看看可合心意。”

“让妹妹费心了。”晏槿之颔首让砚书收下，又看她，“妹妹生病才好，多看顾些自己的身子，往后这样的操劳事让底下人去做就好，何必亲自动手。”

“我怕底下人手脚笨，做得不如哥哥意，总得自己上手才安心。”